请君一笑江山

金鱼会长虎牙吗


随便写的小甜饼,别当真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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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马经常在金鱼街上看见那个年轻人。

年轻人一一经常穿一件低胸招摇的黑背心,露出半个雪白起伏的膀子,叼着棒棒糖嘴巴咧到耳根。他同水产铺的黎叔熟识,黎叔去接女儿的时候,常拜托年轻人看店。
小马下了学,双手攥着书包带,站在十字路口远远地看。看到第一百一十一天,他才知晓人家叫森尼,还是因为这名字被年轻人嬉笑着、伴随着一串数字存进了他的电话里。

森尼笑眯眯地凑过来,呼出一团凉气,把没拆包装的冰棍塞在他手里,讲:我看你天天站在这,那请你吃冰棍吧。没头没尾的,也没有逻辑。
小马挂着冰棍那么冷的表情,凉丝丝地沉默不语,心里却很高兴。
森尼不在意,又问:你喜欢金鱼?下次黎叔不在的时候,我偷偷送你一条。

原来是把他当作缺少零花钱的宠物爱好者。

小马想摇头,想说我喜欢的是你, 然而还是没做声。第一百一十二次站在黎家水产摊前时,他收获了一条金鱼。

很小的一条金鱼,几乎只能算鱼苗,但眼睛很大。像森尼。
那条金鱼意外地长寿,即使在自理能力低下的小马手里,也捱过了许多年。它有多长寿呢?它捱过了他们表白, 交往,亲吻,缠绵,然后死于两人分手的那一天。

那一天香港狂风大作,天很阴,没有雨。争吵爆发的比自然灾害还快。鱼缸被不慎碰到地上,两人却都没发现。森尼拖着行李箱摔上门两个钟后,小马才在角落发现早已停止呼吸的小鱼。
他轻轻地叫,“Jack、Jack”,数不清多少声。一迭又一迭。

森尼曾介绍说,这条鱼原来有条青梅竹马的玩伴,被送给了街角扎羊角辫的弱智女孩。女孩给它取名叫rose。
小马讲,那这条就叫Jack吧。森尼好像很满意,窝在他怀里蹭呀蹭,一对大眼亮闪闪。他唇边的法令纹若隐若现,像一湾盈盈池水。


最后一声叫完,小马把脸埋在手里面哭了。他好像一瞬间又回到十几年前那个无人经过的十字路口。


他俩也并非就再也不见了。
小马后来又见到了森尼,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位置是反的。

黎叔病逝,把店铺盘给了小马。小马坐在很久以前森尼的位置,披着一件洗到发黄的衬衫,两眼茫茫地没有焦点,如同没有目地的两尾金鱼。
森尼挽着女儿进来,小女孩长得同他很像,很乖,穿着碎花连衣裙,一对大眼睛能讲话似的。她摇着爹地的手臂撒娇:给我买金鱼嘛,我想要金鱼。

小马就在这时回过头, 那两尾金鱼徐徐摆尾,可怜巴巴地游进森尼眼里。

从走进来一直到结完账,太阳也不过才沉下去0.001毫米。小马嘴唇张了又合,合上又张,两瓣枯玫瑰像手风琴,半天也没奏出一支歌,最终只报出了那一袋金鱼的价格。

他看见父女俩人亲密地凑在一起走出他的小店,夕阳和初上的霓虹把那两条背影晕得模糊不清。
小马独自坐了一会,拉上卷帘门,关了灯,提前打烊。


森尼和女儿走出去五百步远,问要给金鱼起什么名字。女孩笑的好甜,说这条鱼还是送给爸比养吧,我想让爸比开心。
乖囡眨眨眼又讲,我听爹地常念一个名字,那不如就叫这个名字吧。

森尼停下脚步,臂弯挂着仰头看他的女儿。小女孩提着那只刚被命名为Marky的小鱼,裙角随着风轻轻扬起来。
他这才想起今早天气预报讲,晚间挂风球,请诸位市民多加小心。

他的思绪轻飘飘走远了。

森尼想,也不知道rose现在还有没有活着;又想,也不知道金鱼街怎么还没拆迁。最后他想起自己若干年前困扰了很久的一个奇怪问题,那是扎羊角辫的弱智女孩问他的。

彼时小马还穿着浆挺雪白的制服衬衫,踩着脚踏车疾驰而过。森尼笑眯眯地指给她看,说,那个哥哥好靓仔。
女孩懵懵懂懂地看了一眼早已远去的背影,又低头看水里游曳的小鱼。
她突然问:哥哥,鱼会长虎牙吗?


第一百一十三天时,森尼第一次深刻认识到小马是有虎牙的,因为它磕在唇上有点疼。
鱼长不长虎牙无所谓,他的靓仔确实是长了。


“都不重要了。”他喃喃自语。
女儿正开心地隔着透明塑胶袋和小鱼讲话,听到声音侧过脸,送上一个疑惑的眼神。

太阳完全落下去了。森尼、小朋友和小金鱼站在十字路口,还是没有走动。直到女孩儿拉了拉她爹地的衣袖。
霓虹灯又嘈嘈杂杂亮起来,水产铺里却没有灯亮着。小马迷迷糊糊睡过去,然后醒来。
他听见有人站在门口讲话,每个字都像靴子踩上一面无人踏足的雪。而后有人敲了敲卷帘门,那个熟悉的声音又模模糊糊地传来。


他冲过去打开门,连拖鞋也没来得及穿。
一片暧昧流淌的灯光里,森尼牵着女儿,女儿牵着金鱼。他把手伸到小马面前,小马花了好一阵功夫,才看清他拿的是什么东西。

不过他眼前又开始模糊了。
对面的人问他:

“你吃冰棍吗?我请你吃冰棍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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